寫給母親

來源:武陵源區(qū)融媒體中心 作者:曾紅彬 編輯:張婷 2023-06-13 14:3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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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清明,雨還是紛紛地下著,黛青色的山有一層新綠漫過霧的恍惚鉆了出來。把目光向山那邊長久地眺望,漫過無邊的闃寂,仿佛笑著的母親正在向我走來。

每到清明,不得不帶著思念的憂傷想起身邊一個又一個消失在時光長河中的那些故親和友朋。而母親則是最讓人牽腸掛肚的了,母親在,你尚知道生命的來處,母親走了,便只剩下歸途。有誰不愛自己的母親?又有誰在這清明清冷的日子里不思念自己的母親呢?

母親與我最親。這話其實說得不對,因為我的其他兄弟也是母親所生。這樣說,意思是我最聽母親的話,最懂母親了。回想母親一生的艱辛,得從我孩提懂事時開始。母親青年時期的一切,以及與父親之間青澀的愛情,我是不懂的。但是在后來的生活中,我知道父親在母親心里是一座山,而母親在父親心里卻如一顆小草,有時連一顆小草都不如。因此,我時常為母親鳴不平。早些年,父親在外工作,母親獨自一人帶著我和幾個兄弟在鄉(xiāng)下的山峪里艱難地度日,偶爾父親回家,母親喜出望外,忙著為父親做最好吃的,往往卻是不知緣由地遭到父親的謾罵,更甚是,若母親講理,吵架了,父親便是一頓拳腳。母親心里的那個委屈,只有我懂了。每次母親父親吵完架后,第二天一早,起床做飯的還是母親,我覺得最怪的事情,母親總是忍著傷痛,卻悄悄地在飯里為父親煮了幾個鮮嫩的雞蛋。難道他們之間總是要用吵架與和好,才能讓夫妻之間的關(guān)系推遠拉近嗎?我是心疼母親的,我為母親鳴不平,我把雞蛋丟入泔水里,被母親發(fā)現(xiàn),母親竟抱著我哭了。母親說:“我與你父親就是前世的冤家,你是不懂的,你長大可不能這樣對待父親。”我若有所思,更為母親的寬闊胸懷,而長久地感動。

母親在40歲時患病,不幸癱瘓了。一個在農(nóng)村里常年務(wù)農(nóng)的農(nóng)村婦女,失去行走能力,對于母親來說,是很要命的一件事情。母親知道田地里哪一塊玉米需要除草,哪一塊地里的土豆需要挖了收回來。這些個事情,把母親急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怎一個愁字了得!更甚是,我家豬欄里的那幾頭肥豬,因為母親癱瘓了,沒有人弄食,它們抗議得幾乎把豬欄給朝翻了。可有什么辦法呢,此時的母親已經(jīng)十分羸弱了。父親把母親接到縣里醫(y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病情不見好轉(zhuǎn)。在那個時月,人的生命賤如小草,哪有許多的錢治病,父親雖是國家工作人員也不例外。母親被送了回來,哥哥在外讀書,家里就剩我與母親了。母親告訴我怎樣做飯,怎樣給我家里那幾頭肥豬弄豬食。要知道,那幾頭豬,是我們一家的生活念想。

就在這小村里,在那荒寒的歲月,我與母親相依為命。幼小的我非常聽話,我拼命地做事,我為我家那幾頭肥豬弄食,需要提著豬食桶來回六次地喂食才能讓它們吃飽。每每到了晚上,我便把母親扶到火塘邊烤火。我與母親是血肉相連的。一次烤火的時候,我見癱瘓了的母親,因長時期不能自理,很久沒有洗澡了,臉上全是塵圬,我便給母親講,我?guī)湍阆丛琛D赣H先是一愣,對我看看,哭了。我?guī)湍赣H洗了澡。其實洗凈后的母親,不僅是慈祥,而且是無比的美麗,是圣母,是天仙。在那一天,母親說,你就是我的女兒了。我說,不,我是你的兒子,兒子一樣可以為母親洗澡。

也許是上天垂憐我那苦命的母親,母親在癱瘓一個冬季后,在來年的春天,竟奇跡般地站了起來。站起來后的母親,更是無比的珍惜她的勞動能力,更是無比勤勞地在鄉(xiāng)下勞作不輟,直至我長大后成家數(shù)年。

若說上帝讓母親站了起來,是對母親的垂憐,那父親在晚年與母親關(guān)系和好時,卻又早早地過世,則是對母親最大的不公。父親回家僅兩年便離開了母親。父親過世時,母親哭得異常地傷心,盡管父親曾無數(shù)次傷害過母親,畢竟父親是母親心里的天。父親過世后,母親就一個人在那山鄉(xiāng)里守著父親的墳一直到老年喪失記憶的時刻。

時鐘不停地轉(zhuǎn)動,不經(jīng)意間,我們便長大了,驛動的心讓我們一個個走到了山外。母親獨自在山鄉(xiāng)里生活期間,總是隔五差六地給我們送一些蔬菜、農(nóng)產(chǎn)品。在分配這些食物時,母親總是把最好的留給我,我在母親心里就是女兒。但是我每次都是讓母親把最好的送給我的幾個兄弟。因為我知道,兄弟都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有母親不疼的呀!

母親到了晩年,還沒有等到我們盡孝的時候,就患上了老年癡呆癥。母親患病后,對一切都喪失了記憶。母親獨自沉浸在過去那些苦難歲月的回憶里,幾乎沒有生活的溫馨,時而哭泣,時而大笑,喜怒無常。我想她可能只有回想起她的兒子——她心目中像女兒一樣貼心的兒子時,才能把心里寒涼熨帖得好受一些。母親的一輩子,苦是占了多半時光的。

母親老年癡呆后,在幾乎封閉的個人空間里活了八年。這期間,無論我們怎樣細心照顧,都不能讓母親感到幸福,母親注定是一個命苦的人。在歲月的煎熬中,上天放棄了對母親的折磨。母親的生命走到了盡頭。母親在彌留之際,在她混亂的意識里,卻離奇清晰地幻出我的影子,她竟然說要見我。我雖然與母親血肉相連,但我還是不能全部地了解母親,她的生命只屬于她自己,她已經(jīng)要離我們遠去了。她終究要離開我們,離開這個世界。母親是倒在哥哥的懷里長辭的。為此,我非常地傷心,母親應(yīng)該在我的懷里離世,因為我覺得只有我才懂她。

我曾在母親走后的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千萬次地夢見她,每次她都只是在慈祥地笑著。沒有與我說過一句話,她不想告訴我她在相隔的那邊生活的一切,也許母親遭受的苦難還在繼續(xù),她笑給我看,是想讓我好受一些。

我多給母親燒了一些冥錢,不是要母親佑護什么,只是把我在這時日對母親要說的話與懷念寄了過去。借著清明的寂靜與柔軟,慈祥的母親一定能夠收到。這樣,我與相隔的母親因為彼此的思念,便能夠跨越時空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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